懒惰型选手

没什么好说的

【曦澄】思远人

*小刀预警
*把以前的美工刀祭出来:(


1.
冷雨残荷露渐浓,长风盈满袖。天际云尽,尺素频寄,何处传心意。
倚栏望断东归雁,恍悟隔重岫。霜阶入云,不见来人,回首非昨日。

2.
江澄已收到本月来自云深不知处的第七封信。落款是一端正的涣字,一如其人雅正。他暂时放下手中的繁杂宗务,握着那枚信纸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浏览下去,直到眼神摸索到信纸末端的落款,嘴角晕开一个笑。

书房无人,江澄自是无需再掩饰自己的思念,将信纸仔仔细细夹进书架的缝隙中,任凭它同剩余的几份书信一同老去。江澄不必一遍一遍去重复默念那些文字,自第一封开始,他便似乎是习得了过目不忘的本领——那些文字早已印刻在他的心上。

江澄甚至能从他端秀的字体想象蓝曦臣写信时的情态。世家第一自然是无死角的俊秀,凝着眼神去斟酌每一个用词,会心处翩然一笑。若是江澄在他身侧,那个笑定是给他的。世人都道泽芜君的笑容如同春风十里,江澄却更偏爱他凝神思考的侧脸。泽芜君的温柔是给天下人的,而能让蓝曦臣如此认真思索斟酌的,普天之下怕是只剩一个江澄了。

故此辗转反侧,故此寤寐思服。

他和蓝曦臣互通心意已有三年,书信联系却是三个月前才开始。他们两人身上都担负着宗主的责任,宗务繁忙,聚少离多,况且云梦已到了水祟多发的时节,江家少不了江澄坐镇。蓝曦臣本打算和江澄同来莲花坞,无奈含光君未归,蓝老先生又身体抱恙,蓝家也正好最是离不得他。

“你留在云深不知处。江家我一个人也料理的过来。”上一次见面时,江澄记得他是这么说的。他话虽说的冷硬,但本意是好的,希望蓝曦臣以责任为重。

蓝曦臣自是理解,可心里难免遗憾,面上不觉带上点失落。“忘机近日便同魏公子回来,涣即刻赶至莲花坞见晚吟。”他说着说着,笑又浮出来,眉眼弯弯,散去了眉间的阴霾。

“晚吟,保重身体。”蓝曦臣知江澄回了莲花坞后定是没日没夜处理宗务,特意在分别时说道。

江澄嘴上哼了一声,抬眼看向别处,就是不看蓝曦臣,边转开视线边说道,“泽芜君才是,蓝家要没你都承不住了。”顺道挤兑几句蓝曦臣那个带着道侣四处云游不太上道的弟弟。

因此没注意到,蓝曦臣倏而靠近,乘江澄猝不及防,快速在他嘴角浅吻一记。

于是,一圈涟漪漾开,扩展,向那片春草葳蕤处漫延。

“涣将定时寄信告知。”蓝曦臣在他耳边轻轻吐出这句话,灼热的气息到现在江澄回想起来,仍是觉得脸热。

那时候他做了什么,“蓝曦臣!你的雅正是丢在寒室了吗?”江澄记得自己立刻唤出了三毒,乘风而去,好让初秋的风吹淡颊边的烫。

回首,蓝曦臣仍是等在原地,甚至朝他挥了挥手。没成想,这一挥手,便是三月弹指而过。

门生的敲门声将江澄惊醒,从那段有蓝曦臣在的记忆里拉回来。门生递上一封书信,“宗主,蓝家来信。”

江澄接过信,门生自然是退下没再逗留。隔着三日便有蓝家的书信送来,前几封都是由蓝曦臣的专属信鸽送达,从上月起便是送到了江家由门生呈上来。江澄被宗务缠得焦头烂额,所以没多想,拆开信直接读了起来。

信上是琐碎的云深不知处日常事务,没一点的惊喜,一如往日蓝家心如止水的风格。偏偏蓝曦臣写出来他就不觉得乏味无聊。江澄视线下移,他的眼神落下得很慢,仿佛足够慢了就能从字里行间飘出个蓝曦臣。

直到信的结尾,蓝曦臣依旧写道,“涣此生,唯晚吟一人,君心我心,相思不负。”

江澄抬头见到初秋的天,高远不似人间,放远了望去,层林遮眼,恍然记起他和蓝曦臣隔着千山万湖。那边的蓝曦臣,应也是如此心情。

3.
蓝家的书信源源不断,可蓝曦臣却是一点都没出现。已是第二十一封信了,时节已从初秋转到了深秋,信里依旧是个生活平静而忙碌的蓝氏宗主。可江澄依稀记起,那第二十一封信的内容同第十六封有些相似—蓝曦臣都提到了那盆他送的碗莲,在信里居然败了两回。

江澄眯了眯眼,下意识地转动指间的紫电,内心的不安油然而起。蓝曦臣似乎从未在信中回应过江澄回信时写的问题。

蓝曦臣也许在骗他。

为此,江澄特地在第二十一封回信中故意询问了蓝曦臣上次分别是否见到他的银铃。江澄轻轻拂过自己腰间的银铃,它是年初时蓝曦臣还回的信物,以蓝涣的名义赠回,以示两人间的感情无须旁物佐证。若是它丢了,蓝曦臣一定也是着急,下一封信必定提及。

江澄笔下如此,可心中已有答案,近日的疑问一一串起,只能指向一个唯一的理由。

果然,第二十二封信,千篇一律的内容。没有提及他的银铃。

江澄原以为自己会是感到愤怒,内心却更多是失望。“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呢?”他握着信纸喃喃道,这信怕是代笔,字迹倒是十成十地像。

“宗主,宗主,您去哪里?”江家的管事正好在莲花坞大堂撞见了步履匆匆的江澄。

“姑苏蓝家。”他要亲自去找蓝曦臣问清楚。

4.
当江澄驭着三毒降落在云深不知处时,未有一人候在山门处。往常蓝曦臣便会等在山门处那根柱子边,江澄一眼就能看见。山岚在深山中愈发寒凉起来,近日降霜,石阶上覆着白白的一层,抬脚便留下一个脚印。江澄修为高深,踏霜不留许多痕迹,回望来时路,只依稀辨得清几个脚印。

他身上有蓝家的通行玉令,得以蓝氏弟子领入会客厅,再去通报。江澄和蓝曦臣的关系在蓝家不是忌讳,蓝氏的小辈虽有些怕他,但还是大大方方朝江澄行礼问好。这一路下来,礼数仍是全的,小孩子的眼神倒是闪躲起来。

“江宗主稍坐,蓝老先生即刻便到。”他说完便快步走了,几乎是忘了云深不知处不可疾行的家规,脑后两根白带子消失在拐角。

江澄这才注意到那个引路蓝氏弟子的话,请蓝老先生?江澄来,不该是请蓝曦臣来吗?突然想起不对劲,江澄手中握着那杯刚沏的碧螺春,倏然用力,指尖被烫得刺痛也不顾。方才那口入喉的滚烫茶水,利得似刀。

蓝启仁很快就到了会客厅。江澄恭敬行了一礼,急急开口问道,“蓝老先生,请问泽芜君在何处?”

蓝启仁一见江澄竟不知如何开口。他在小辈面前极少有话不能言的时候,可实在不忍心将这个曾经的学生深深剐上一刀。

沉默半晌,蓝老先生长叹一口气。

看江澄的样子,他定是猜出来了。

“江宗主,老夫不知该如何同你讲。”蓝启仁叹道,“曦臣他……失踪已有二月余。蓝家倾全族之力寻找并未有线索。”

猜出来和得到证实实在是完全不同的冲击,前者是心存侥幸,后者是毫无回转。江澄深吸一口气,强行稳定心神道,“……如何会失踪?”明明通信未断。

“二月前,姑苏地界出现了难以对付的邪祟,曦臣受族人之托前去,自此再未有消息。”蓝启仁说罢摇摇头,不愿再重复。他已是这等年纪,最寄予希望的侄子蓦然失踪,心里自然是不好受。寻找的时间过了许久,找到蓝曦臣的希望也变得渺茫起来。

“二月有余了,寒室空了二月有余了。”蓝启仁又叹了一句。“老夫失态,望江宗主谅解。”

江澄只是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江某想去趟寒室。”蓝启仁挥挥手,让人叫来了蓝思追引他去。

蓝思追依旧是那副温和识大体模样,即便身体里流的是温家血,表现出的却是蓝家的君子风。他虽是含光君收养,气质却更似泽芜君。江澄看着这个和自己侄子交好的孩子,背影竟有些和蓝曦臣相像。

江澄从来没有好脸色给这个温氏的血脉,如今却没拒绝蓝思追为他引路。

蓝思追作揖行礼后,领着江澄去寒室。这条从会客厅至寒室的路江澄走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如此时一般漫长。

江澄忍不住问他为何蓝宗主失踪月余书信却是不断。蓝思追咬紧下唇,沉默半晌,艰难开口道,“我已向泽芜君许诺,此事不可与江宗主提及。”

他说话的时候,却递给江澄一封书信,“这是泽芜君交托给江宗主的最后一封信,思追送达了。”最后一句他垂着头,却分明洁白靴面上多了两滴微不可查的水渍。

深秋转冬的日子,温度更是凉到了骨子里,却不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给人些天气还会回温的希冀,适当的时侯寒冬翩然而至。带有期望的等待最是残忍,还不如彻底撕开那层欲盖弥彰的痂。

江澄明白了。世上独一份的温柔,蓝曦臣终是留给了他。蓝曦臣知道自己此去多有时日不回,故提早写了二十三封信——因为不想让江澄担心和难过。

这二十三封信,可真是泽芜君这辈子撒的最大一个谎了。

面对寒室紧闭的大门,他一言不发,只是想道,蓝曦臣不寻回来一日,这里便是关起门一天。可能是明天,可能是下月,只要是由蓝曦臣推开就好。

若蓝曦臣不是自己回来的,也不过满堂白绫。

只是那白绫,祭的不仅仅是他思不到的远人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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